[8] 毕载积先生志:稿本此六字偏右小字书写,说明本篇是毕氏所记。毕载积,毕际有字载积。此事又载王渔洋《池北偶谈》。畅体元是山西河津县人,字汝玉。他当秀才的时候,在梦中听见有人叫他“五羖大夫”,畅体元醒来非常高兴,认为这是一个仕途好兆头。后来,畅体元遭遇流寇之乱,被流寇剥光衣服,又被关进一间空屋子里。当时正是寒冬腊月,天气冷得不得了,他在黑暗中摸摸索索,摸到几张羊皮护住身体,因而才不致冻死。天亮了,畅体元起来看看盖在身上的羊皮,正好是五张,畅体元不禁哑然失笑,知道是神在和他开玩笑。后来他以贡生的身份被授予雒南县知县的官职。这个故事是毕载积先生记下的。
毛狐《聊斋志异》中的鬼狐浪漫故事一般都是写士人的,《毛狐》则罕见的是写农民的。虽然事涉鬼狐,却真实地反映了明清时代农民的婚恋状况和蒲松龄的一些观念。
在蒲松龄的笔下,士人与鬼狐的婚恋,可以缠绵、哀艳、浪漫,甚至很正经,但农民的婚恋就相当原始:马天荣看上了毛狐,立刻就“欲与野合”,这与鲁迅笔下的阿Q看上吴妈就说“我要与你困觉”,可谓同调;农民马天荣的情人毛狐“貌赤色”,“细毛遍体”,他的婚姻对象则“大足驼背”,“项缩如龟”,虽然有调侃、诡谲的成分,但似乎是农村中贫困的底层婚姻的必然结果。当然,蒲松龄把“不可以得佳人”的原因归咎于前世因果则含有偏见;从结婚成本上看,农民马天荣的成本相当低,只需“三金”。假如我们对照《宫梦弼》篇黄氏要求宫梦弼“归谋百金”来看,那么在明清之际,素封的地主和贫穷的农民在婚恋的成本上竟然相差近三十多倍!
不仅故事与士人的浪漫婚恋大相径庭,本篇在语言风格上也具有农民的生活情趣,浅显而不浅薄,甚至具有美学的意味,比如毛狐的话:“子思国色,自当是国色。”“以我蠢陋,固不足以奉上流,然较之大足驼背者,即为国色。”就在调侃之馀颇耐人寻味。
农子马天荣 [1] ,年二十馀,丧偶,贫不能娶。偶芸田间 [2] ,见少妇盛妆,践禾越陌而过 [3] ,貌赤色,致亦风流 [4] 。马疑其迷途,顾四野无人,戏挑之,妇亦微纳 [5] 。欲与野合,笑曰:“青天白日,宁宜为此 [6] ?子归,掩门相候,昏夜我当至。”马不信,妇矢之 [7] 。马乃以门户向背具告之 [8] ,妇乃去。夜分,果至,遂相悦爱。觉其肤肌嫩甚,火之,肤赤薄如婴儿,细毛遍体,异之。又疑其踪迹无据 [9] ,自念得非狐耶?遂戏相诘。妇亦自认不讳。[1] 农子:农家子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