旨:美。蓄:咸菜。
以:用。御:防备,抵挡。
有洸(guāng):即“洸洸”。洸,本意为水涌出。有溃:即“溃溃”。溃,本意为水从旁溃散。洸洸溃溃,以水之激荡、溃决来形容丈夫发怒而动武的样子。
既:尽、全。诒:同“遗”,留给。肄(yì):为“勚”的借字,劳苦。
伊:惟,只。来:用法同“是”,使宾语前置。塈(xì):爱。《毛诗传笺通释》:“‘伊予来塈’,犹言维予是爱也,仍承‘昔者’言之。”
【品评】 此诗为妇人遭丈夫遗弃,离家时,倾诉不幸之作。
《诗经》中弃妇诗,此首之外,尚有《卫风·氓》、《王风·中谷有蓷》、《小雅·谷风》等篇。《小雅·谷风》与此诗应该为同一母题之作。
清人芮城《匏瓜录》说:“《谷风》之理直,故其诗明白详尽而无愧词。《氓》之气馁,故其诗琐细凄婉而有恨色。《谷风》以德自许,而人之不德可见。《氓》以德望人,而己之无德亦可见矣。《谷风》之弃,事之所本无,故终之曰‘不念昔者,伊余来塈’,其薄在人也。《氓》之弃,理之所必至,故终之曰‘反是不思,亦已焉哉’,其误在己也。”比较二诗异同,主要说到三条。其第二条说“《谷风》以德自许”,正是此诗所表现的主要内容之一:“采葑采菲,无以下体”,劝诫丈夫对妻子不应该重色轻德;“泾以渭浊,湜湜其止”,也是以德自许;第四章则铺写自己治家睦邻之辛劳,则是“我德”的事实说明;又“既阻我德,贾用不售”,有德而被弃,心中之凄楚自不待言。“黾勉同心,不宜有怒”,虽然被弃,仍然希望同心协力,平心静气地对待眼下之事;对被弃,则曰“不宜”,措词忠厚。“行道迟迟,中心有违”,是恋恋不舍;“不远伊尔,薄送我畿”,《诗集传》说:“盖妇人从一而终,今虽见弃,犹有望夫之情,厚之至矣。”“毋逝我梁,毋发我笱”,想到自己曾经所有,将会为新人所占,种种不甘心,发而为对新人的警告。但只是警告,自己也知无济于事。宋代罗大经《鹤林玉露》乙编卷二说:“李白《去妇词》:‘忆昔初嫁君,小姑才倚床。今日妾辞君,小姑如妾长。回头语小姑,莫嫁如兄夫。’古今以为绝唱。然以余观之,特忿恨决绝之词耳,岂若《谷风》去妇之词曰:‘毋逝我梁,毋发我笱,’虽遭放弃而犹反顾其家,恋恋不忍乎?乃知《谷风》优柔忠厚,信非后世诗人所能仿佛也。”(又见明严天麟《五经疑义》卷一)而结尾“不念昔者,伊余来塈”,仍心存幻想。宋人王质《诗总闻》:“末云‘伊余来塈’,望来而求安也。绝则岂复来乎?”故牛运震《诗志》评全诗说:“哀怨切恻,长言缭绕,然总不失为厚。”
芮城第三条是说弃妇被弃原因。芮氏认为《谷风》中的妇人被弃,是因其丈夫薄情。《氓》、《谷风》两相比较更可见《谷风》中妇人的无辜。《谷风》写丈夫前后态度的变化、弃妇的辛劳等内容也更加具体,对丈夫的谴责蕴含其中,其爱恨交加的情绪也不是“反是不思,亦已焉哉”那么简单。
芮氏第一条“《谷风》之理直”云云,主要谈到《谷风》与《氓》艺术表现风味的不同。“毋逝我梁,毋发我笱”、“我有旨蓄,亦以御冬”皆以细物说事。“就其深矣,方之舟之。就其浅矣,泳之游之。何有何亡,黾勉求之。凡民有丧,匍匐救之”,也比《氓》篇“三岁为妇,靡室劳矣。夙兴夜寐,靡有朝矣”要具体。“昔育恐育鞫,及尔颠覆。既生既育,比予于毒”、“我有旨蓄,亦以御冬。宴尔新昏,以我御穷。有洸有溃”与《氓》篇之“言既遂矣,至于暴矣”也有繁简之别。《谷风》中也不乏再致其意者,先说“宴尔新昏,如兄如弟”,又说“宴尔新昏,不我屑以”;既说“黾勉同心”,又说“黾勉求之”。故牛运震以“长言缭绕”概括《谷风》此种细腻的表达。
要说凄婉,二诗皆是,但《谷风》之婉过于《氓》篇:“不远伊尔,薄送我畿”,明人何楷《诗经世本古义》卷二十解释说:“此非真谓其夫之送之。言我既行矣,汝与我决别,即不敢望其远,独不可近相送而一至于畿乎!奈何其不一顾也。”可谓微婉至极。不愿离开,不愿新人进入,则说“毋逝我梁,毋发我笱”;再转念一想,自己已无力干预这些事,于是说“我躬不阅,遑恤我后”,又是何等曲折。《氓》篇之“反是不思,亦已焉哉”,决绝之态度令人振奋;而《谷风》之“不念昔者,伊余来塈”,失望中不绝于希望,更加凄楚动人。
就《氓》与《谷风》二诗的结构而言,《氓》篇主要分婚前、婚后两个阶段来结撰。《谷风》前四章主要写弃妇离家时的种种心理活动,层层递进,来展现弃妇的不幸,第五章谴责丈夫能“共患难”,却不能“共安乐”,其中有对丈夫的不满,也有对美好过去的留恋。末章仍今昔对比,进一步写丈夫的粗暴狠心,尽管如此,弃妇仍对丈夫有所不舍。
《氓》、《谷风》皆为《诗经》弃妇诗的代表作,通过比较更可见二者各自独特的艺术魅力。
式微
式微式微,胡不归?微君之故,胡为乎中露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