游道①虽广，交义为长。得在可久，失在轻绝。久由相敬，绝由相狎②。爱之勿劳，当扶其正性；忠而勿诲，必藏其枉情③。辅以艺业，会以文辞，使亲不可亵，疏不可间④，每存大德，无挟小怨。率此往也，足以相终。

酒酌之设，可乐而不可嗜，嗜而非病者希⑤，病而遂眚者几。既眚既病，将蔑其正。若存其正性，纾其妄发，其唯善戒乎。声乐之会，可简而不可违，违而不背者鲜矣，背而非弊者反矣。既弊既背，将受其毁。必能通其碍⑥而节其流，意可为和中矣。

交游之道虽然广泛，交游之义在于长久。可以长久才有收获，轻易断绝则一无所得。能长久是由于相互敬重，断绝情谊则多由轻薄相狎。友爱而又勉策于勤劳，以扶持其正直的品性；忠诚而不教诲使趋于正，必会掩藏其不正的私情。以学业来辅助，用文辞来交流，那样就会亲近而不轻慢，疏阔而无隔阂，总是记住好的方面，不把小怨挂在心上。循此而行，是能够长久的。

摆设酒宴，可以从中取乐但不可嗜酒成性，嗜酒而不犯毛病的人极少，有了毛病就会产生过失。既有过失又有毛病，就会损害人自然的正性，假若要保存人自然的正性，消除随意发泄的欲望，恐怕只有善于戒酒的人吧。欣赏音乐的聚会，礼节可以简化但不可过度，过度而不走向反面是很少有的事，走向反面而又没有弊害是不正常的，既有弊害又走向反面，人就一定会遭到毁伤。我们一定要面对困难打通障碍，对我们流荡的欲望嗜好加以节制，那么心意便可保持平和中正了。游道：交游之道。狎（xiá）：轻慢。“爱之勿劳”四句：劳，勤劳。正性，正直的品性。勿诲，不去教诲。枉情，隐情、邪念。语出《论语·宪问》：“子曰：‘爱之，能无劳乎？忠焉，能勿诲乎？’”“辅以艺业”四句：艺业，技艺学业。文辞，文章辞令。亵（xiè），轻慢，不恭敬。间，隔阂。《礼记·表记》：“无理不相见也，欲民之勿相亵也。”希：稀少。通其碍：针对困难，贯通阻碍。

善施者岂唯发自人心，乃出天则①。与不待积②，取无谋实③。并散千金，诚不可能。赡人之急④，虽乏必先。使施如王丹⑤，受如杜林⑥，亦可与言交矣。

浮华怪饰，灭质之具；奇服丽食，弃素之方。动人劝慕，倾人顾盼，可以远识夺⑦，难用近欲从⑧。若睹其淫怪，知生之无心，为见奇丽，能致诸非务，则不抑自贵，不禁自止。

夫数相⑨者，必有之征，既闻之术人⑩，又验之吾身，理可得而论也。人者兆气二德，禀体五常?。二德有奇偶，五常有胜杀?，及其为人，宁无叶沴?。亦犹生有好丑，死有夭寿，人皆知其悬天?；至于丁年乖遇，中身迂合者，岂可易地哉！是以君子道命愈难，识道愈坚。

善于布施的人岂是仅仅发自自己的内心，其实也是出于天意。施舍不必等到积蓄足够丰厚，取用的时候也不须谋划。一散就是千金，这的确是不可能的事，但救济别人的急难，即使自己不多也一定要优先去做。假使布施的人像王丹，接受的人像杜林，也就可以结为知交了。

浮浅的华丽、怪异的装饰，是毁灭质朴的东西；奇异的衣服、奢侈的饮食，是抛弃朴素的方式。对于那些令人动心、使人注目的东西，可以用远见卓识克制自己，而不可用一时的欲望去顺从。假若看到了淫怪之事，便知道那并不是自己的本心所追求的，看到了奇丽的事，能够把它放在次要的位置上，若能这样，不用自我压抑，便可自然超脱其上；也用不着禁绝，便可自己停止下来。

术数卜相观人吉凶之事，确实有它的征兆，我既从术士那儿听到过，也在我身上验证过，其中道理是可以论说的。人萌生于阴阳二气，禀承了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五常之性。二气有奇偶，五常则相生相克，等到长大成人，怎么会没有和洽和灾难两种情况呢？也就像人生下来有好与丑之分，寿命有长与短之别，人们都知道这都是由天所决定的；至于时运或顺或逆，命运或曲折或投合，岂是可变易的啊！所以君子命运越是艰难，认识坚守道义就越坚定。天则：天意。与不待积：施舍不必等待积蓄丰厚。取无谋实：取用的时候无须谋划。赡人之急：救济别人的危难。王丹：字仲回，汉哀帝、平帝时京兆下邽人。事见《后汉书·王丹传》：“家累千金，隐居养志，好施周急。每岁农时，辄载酒肴于田间，候勤者而劳之。其惰懒者，耻不致丹，皆兼功自厉。邑聚相率，以致殷富。” 杜林：字茂山，东汉初扶风茂陵人，《后汉书·杜林传》：“群僚知林以名德用，甚尊惮之。京师士大夫咸推其博洽。”李贤注引《东观汉记》曰：“林与马援同乡里，素相亲厚。援从南方还，时林马适死，援令子持马一匹遗林，曰：‘朋友有车马之馈，可且以备乏。’林受之。居数月，林遣子奉书曰：‘将军内施九族，外有宾客，望恩者多。林父子两人食列卿禄，常有盈，今送钱五万。’援受之，谓子曰：‘人当以此为法，是杜伯山所以胜我也。’”远识：远见卓识。夺：克制。近欲：一时的欲望。从：顺从。数相：以术数面相推断吉凶祸福。术人：以占卜为业之人。